上星期,Pina Bausch因癌症逝世。
第一次知道有Pina Bausch的名字,是在十幾年前,仍在APA上堂的時候,有位同學告訴我:「呢個勁野!」他給我一張單張,上面寫著《1980》,看見一排舞蹈員在泥土和一片花海上跳舞。最終,不知什麼原因,沒有去看演出。但卻從圖書館借了有關她的書,看到舞者總在一個個奇異的佈景上跳舞,舞者男的是襯衫西褲,女的總是吊帶長裙高跟鞋,書內還有一幅她的相片,面上很多皺紋,眼神平靜,手上總有一枝煙,身形高挑,對比一個舞者的身段,她顯得較瘦,尤其在她的舞作中的偌大佈景上,更顯得消瘦,這就是我對Pina Bausch的第一個印象。
幾年之後,香港藝術節邀請她為香港編一齣新的作品,之前錯失了一次機會,這一次第一時間買票,但看後的結果是失望的。最記得連謝幕時觀眾也沒有太大的反應,很多年之後,我才知道這個演出的名字叫《抹窗人》-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名字,或許這是Pina Bausch對香港的感覺。
又過幾年,她又有舞作來港,名字叫《火熱的馬祖卡》,因為上次,我有點不甘心,又買多一次票,而這次總算找到到一種熱情,以及台上那隻海獅。
第四次遇到Pina Bausch,有點神奇,不是看她的劇場作品,而是從艾慕杜華的《對她有話兒,Talk to her》找到她;一個男人因為看《穆勒咖啡館》而感動流淚。我很喜歡這齣戲,而在那時候,我開始覺得自己對Pina Bausch「有D野」。
又過多幾年,即是上年,香港藝術節再次邀請她的作品來港演出,舞碼名為《月滿》:舞台上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,舞者拿起幾個空罐子發出「嗚嗚」聲開始演出,他們不斷在大石與水中之間游走,漸漸的,透過男女一個個親密的動作開始,男的跳上椅上親吻女子,又一個男子如跳上床的擁抱另一個女子,他們既具張力及帶少許危險的動作中,在一次又一次的「扮演」底下,開始走入我的心,再發酵成一個情愛遊樂場-是苦是甜也是酸的境地,從而顯現出一種男女之間的愛慾掙扎。最終,我或許未至於如《對她那話兒》的男主角哭出來,但我肯定自己的內心直至演出後都不停的滾動著。在那時,有不少愛舞之人都說Pina Bausch老了,重覆自己,甚至令她的「粉絲」心碎,對這個演出沒有特別的好評。但,對我來說,直到《月滿》,自己才真正進入Pina Bausch的世界。
之後,開始買一些關於她的書,但大多是別人對她的看法,她對自己的創作一直都沒有留下過片言絮語。而在其中一篇訪問中,得知她的前夫是一位舞台設計師,她以前的作品就是兩人合作的結晶品,其中一齣便是《穆勒咖啡館》。我在想,如果Pina Bausch從人最脆弱的情感中提取出舞蹈的話,實在需要一個極度保護的器皿來盛載著,而那些奇詭的佈景正像一個巨大的子宮,讓一齣又一齣令人驚喜的舞蹈「培育」出來。
據說,Pina Bausch逝世前五天仍在劇場努力工作中,不知當她排練完畢時,會否坐在後台一角,點起煙,此時所有舞者已經離去,只有一座巨大的佈景陪伴著一貫消瘦的她。煙隨著空氣上升,圍繞佈景在轉,漸漸包圍了整個佈景,煙霧散開,她見到她的前任丈夫,向她說:「是時候了。」那團煙最終在Pina Bausch面前散開,衣衫上仍然留有一陣煙的氣味。
她的生命雖然完結,但她的藝術生命才剛剛開始,因為,她的作品會繼續演出,繼續影響後世的人,或許,當世界沒有寂寞的時候,Pina Bausch的舞影才會消失。
(相片來自
http://www.flickr.com/photos/terafoto/1475584374/sizes/o/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