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September 13, 2006

什麼是《暗示》?


「一九五七年我從順德來到香港,在銅鑼灣的摩頓臺附近打住家工。當時的維多利亞公園起好,地填好,花種好,樹又種好。大坑舞草龍,五十幾年前已經看過。中央圖書館以前是兵房,全部被鐵絲網圍著,裡面全是一間間半圓形的鐵皮屋。到耶蘇誕的時候,從四層高的大廈望過去,我見到一個個鬼佬兵飲得醉醺醺。第一份住家工在銅鑼灣摩頓臺即法國醫院旁,月薪是五十元。當時一個有錢人可以有六至七個工人,可以分花王司機湊仔煮飯打雜等,全部都是南(海)番(禺)順(德)人,全部都是「梳起唔嫁」。我是負責打雜的,工作包括有掃地、抹地、幫事頭(主人)開門、事頭返來沖茶、開飯時鋪檯食飯等。事頭返來要沖一杯茶,不可太熱,要和暖,擺在檯上,你就不用理他,他或者有衫給你掛。早上,事頭起身洗面你要叫煮飯做早餐,你跟住要準備刀叉、抹咀巾,之後就叫事頭出來吃東西,食完收拾碗碟之後就要叫少爺姑娘起身。事頭走後,就開始執床,鋪床單、抹梳妝、抹鏡、抹塵、洗廁所、洗面盆、洗沖涼缸,逐間房執、抹地、有衫洗衫、涼衫。跟著準備下午飯的刀叉,下午就湊放學。一個月會放一日假,通常都去探姊妹。」

摘自我與二姑媽的對話

這是一個關於「距離」的故事。

我有一位親戚,她是我的二姑媽,從前是做媽姐的。大概一年前,她退休了。那時我想,如果能夠為她寫一個戲,一定十分有趣。因為媽姐是香港已經式微的行業,透過呈現她的生活或許可反映出從前香港人的生活形態,於是我滿心歡喜地與她做了一個訪問。當訪問完成後,我從錄音帶內再次聽到她的聲音時,我發覺她仔細地回憶著自己的過去同時,更關心的卻是我自己,她在錄音中不斷的叫我:「入屋要叫人!」,我猛然發覺,自己不是和一位第三者做訪問,而是我的一位親人!為什麼我要到創作的時候才想起他們,可不可以在關心家人時想起創作?那一次的訪問後,漸漸地,我將我們兩人的回憶與她的生活相交在一起,還有一連串相關的聯想:馬里亞納海溝、自梳、陳昇、旺角、跑馬地、騎樓、寫信佬、流動傳銷員、1960年、2006年等等,一一都在腦海中浮現出來,交織成現在的《暗示》。

或許,顧城這首詩可以為這個演出找出一點啟示:

《遠和近》


一會看我
一會看雲

我覺得
你看我時很遠
你看雲時很近